刚进家,老婆就满脸愁容地把一张喜帖递给赵老蔫。
拿着喜帖,赵老蔫蹲到屋门口抱着脑袋犯开了愁。村里原本只有红白喜事时请一下老亲旧邻,可现在不但红白喜事要发喜帖,孩子出生满月过生日、年轻人升学当兵订婚、老人做寿都要发喜帖,喜帖一到就要拿钱,老亲旧邻的,谁家不去以后见面脸上也要发烧。赵老蔫老婆有病,靠借款和救助才能供两个孩子上学,省吃俭用还罩不过腚来,人情份往这一块更是叫他难以招架。他今天本来是到镇上借钱给女儿凑生活费的,不想钱没借够,催债般的喜帖先到了家。
尽管万分舍不得,但最终还是得掏钱,赵老蔫虽穷,乡里乡亲的不去还真抹不下脸,何况发喜帖的又是村主任丁大友,以后少不了有求到人家的时候。于是赵老蔫心里叫着苦,脸上挂着笑来到了丁家。
写了礼,赵老蔫就和乡亲们坐在院里等着吃饭。这当口有人就悄悄议论开了,说八成又是看走眼了,这大友刚给选成村干部就找机会捞钱了。赵老蔫只听不接茬,他怕被村长听见花钱还落不着好。大伙正嘀咕,忽然有人轻叫一声:“哎,大友请的是满月酒,可孩子在哪啊?”
这句话叫大家猛然醒了腔——丁大友的媳妇好模好样地忙着做菜呢,丁大友的儿子小刚也已九岁了,这满月酒是为谁做的呢?难道这是无中生有要狠宰大伙一刀吗,要那样这个丁大友可是太缺德了!
正当大家疑惑不解之时,菜已上了桌,不过是茄子黄瓜豆角西红柿几样,没肉更没酒。这也太黑了!金成眨眨眼,对正端菜的大友媳妇说:“嫂子,刚满月就干活啊,累坏了我可心疼啊!”大友媳妇说:“你别抓瞎,谁刚满月啊?”金成找到了话口,立时高声问:“咳,咱这喝的不是满月酒吗?不是你那可就是大友哥有了二房!”没等大友媳妇回话,丁大友已在外边搭了腔:“闹半天你们还不知谁过满月哪?都出来看看啊!”
众乡亲跑出来要看看这丁大友葫芦里卖什么药,想不到丁大友竟然把大家领到他家的猪圈前,指着正趴在老母猪肚皮上抢奶的小猪娃说:“今天正好满月,十二只一只没折,还都挺壮实,一高兴就把大伙请来乐呵乐呵!”
听着村长的话,大伙大眼瞪小眼全愣了。片刻后金成忽然拍起巴掌来:“高,实在是高!群众看干部,过几天我家母牛下犊,也照请不误!”有人帮腔说:“我家狗下崽也少不了大摆宴席啊!”一老娘们儿接茬说:“我家老母鸡抱窝也一样得下喜帖啊……”
丁大友笑着摆摆手,待众人的声音平静一下说:“要我说,咱村下喜帖的风气就到我这里截止吧,以后谁家有事,咱们大伙只帮忙凑热闹,但都不要下喜帖掏礼金了,不要说咱村还不富裕,就是有钱也该用到刀刃上,不能都瞎巴到这上边!”
大家听了村长的话纷纷拥护,说大友这回可是办了件大好事,这风气早该改改了。可是金成却一挑眉头说:“我说丁村长,你这边收了大伙的钱,然后又不准大伙再下喜帖,这不成了大伙干赔你干赚吗?”大伙一听又跟着起开了哄。
这时帮忙的民兵连长也已从屋里跑出来,他拿着礼单和礼金对大家说:“大家都误会大友哥了,他今天给小猪娃过满月有两个目的,一是叫大家警醒警醒,照这样下去,猪狗生崽鸡下蛋还真备不住要下喜帖呢!二来这也是在为老蔫大叔家筹款——大家的礼金都在这里,有能力的就算给老蔫叔的捐资助教,家里紧巴的可以拿回去,从今天开始,咱们村就要断了下喜帖的风!”
大伙一听,这才知道误会了丁大友,同时都压不住喜悦连连点头,而且没有一个人抽回自己的钱。金成红着脸挑着大拇哥由衷点赞:“大友哥,我是真服你了——高,实在是高!”
丁大友接过钱,然后又掏出自己的一份走到赵老蔫跟前,把钱递到了他的手里。赵老蔫感动得擦着眼睛要说点感激话,丁大友笑道:“啥也甭说了,赶紧给孩子寄去吧!”